“姐,帮我订张去伦敦的机票,我决定了。”
林隅安话音一落,沈开颜在大洋那边的心总算是踏实了。
“太好了,隅安,你啥都不用操心。姐过几天亲自去接你。”
“皇家美术学院的邀请可是难得的机会,多少人求都求不来。
再说,这里更适合你重新开始。”
林隅安脸色苍白,在夜色中表情难以捉摸,朦胧的月光刚好照在他手中的化验单上。
诊断结果:胃癌。
他手里的单子因为握得太紧而手指发痛,林隅安心中苦涩。
“行。”
他的声音很低沉。
“阿颜姐,麻烦你了。”
“隅安。”姐姐的声音停了停:“这几天,好好照顾自己。”
“你的声音——听起来不太好。”
确实。
电话挂断后,卧室里一片寂静。
走廊尽头有面镜子,林隅安能清楚地看到现在的自己,镜子里的他脸色苍白,只能用病弱来形容。
半小时前,医院冷静地一个人完成了所有检查,一个人拿报告,一个人取药。
医生告诉他,癌细胞还没完全扩散,保持情绪稳定,还有控制的可能。
他记得医生很严肃,皱着眉头问他:“你的家人呢?”
他的家人......
他们一直在争吵,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。
直到跌跌撞撞回到家,他才恍然大悟。
他可能要死了,但他的未婚妻还一无所知。
他犹豫了一下,还是拿起了手机,可惜一打开屏幕,桑愉和迟耀的新闻就跳了出来。
林隅安呼吸一窒,喉咙里涌出铁锈的味道。
原来,医院的未婚妻,去见了自己少年时代的好友。
视频里,桑愉穿着黑色包臀裙,踩着细高跟,小鸟依人地站在高大男人的身边。
记者笑着问:“迟先生第一次来京城,桑总亲自迎接,听说两位从小青梅竹马。这么多年,感情依旧如初啊。”
男人笑得开朗,向记者展示着紧握着桑愉的手:“当然。我和阿愉,是最亲密的存在,我这次来京城久住,是因为她的邀请。”
桑愉巧笑倩兮,没有否认他的话。
林隅安看着视频里女人那张纤白的侧脸,思绪翻涌,
很多年前,站在女人身边的,还是他。
那时候,他还是备受瞩目的林家少爷。
灰姑娘桑愉追了他半年,才攒够钱给他买生日礼物。
他永远忘不了,那个中午阳光下,少女的脸微微泛红,手里捧着一双三四千的球鞋,低头祝他生日快乐。
后来,他去上学的路上,看到女孩和朋友坐在一起,她手里捧着白面馒头幸福地傻笑,一旁的朋友问她:“值得吗?人家那样的大少爷,说不定就是为了玩玩你。”
桑愉无所谓地摇头:“就算他耍我,也是我心甘情愿。他就是值得这世界上最好的。”
后来,天之骄子林隅安毅然决然地娶了当时一无所有的桑愉。
只是由于女人的请求,他们一直没有对外公布婚姻。
女人的事业也蒸蒸日上,就在他以为一切都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时,
一个夜晚,林家破产,林隅安的父亲涉嫌挪用公款被捕,他的世界彻底崩塌,
桑愉成了他最后活下去的支撑,可是直到现在,女人都没有向外界公布他们的婚姻。
林隅安本来觉得,一辈子这样也无所谓。
前提是,迟耀没有出现,他的身体没有得病。
现在,现实摆在眼前,他知道桑愉欠自己的早还完了,他也该就此放手。
一个月后,他就会离开,彻底消失在桑愉的世界里。
林隅安一旦想通了,觉得生活也没那么难熬。
既然爱情已成往事,两人只剩下相互折磨。
那就干脆放手,让自己过上自由的生活。
他从地下室翻出了尘封已久的画箱,把沾满灰尘的工具和画板一一拿出来清洗整理,
从今天起,他要重新拿起画笔,追逐心中那个画家梦。
天色迅速暗了下来,桑愉回家时,看到的是满地的绘画工具。
油画颜料的气味刺鼻,她本能地想要拉起地上的林隅安:「不是让你别碰这些了吗?医院回来,又在搞什么名堂。」
她的语气冷若冰霜,眉宇间隐约流露出一丝不耐,和白天视频里的温柔判若两人。
林隅安没想到她会回来,但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她争执,他面不改色,收拾起东西,随口说了一句。
「以后不会了。」
不会再让你烦心了,我很快就会离开。
男人异常的态度让桑愉感到奇怪,但她仔细一想,可能只是对她早上的离开感到生气。
「隅安。我早上真的有很重要的事,等我们的结婚纪念日,我会补偿你的,好吗?」
「你不用找借口。」林隅安的声音很平静:「我已经看到新闻了,我和迟耀也有好多年没见了,还没来得及祝贺他。取得了这么大的成就。」
林隅安以前是个爱吃醋的人,但现在却异常平静,
见他不在意,桑愉却罕见地慌了神。
「那些都是记者胡编乱造的。我们只是朋友。」
即便这个朋友曾在学生时代向她表白过,之后又纠缠不清好多年。
「我懂。」他点点头,清瘦的脸上没有一丝不悦:「饿了吗?饭菜都在微波炉里。你自己热一下吃吧。」
桑愉没说话。
男人没有和她争辩,但她心里却并不轻松,林隅安异常的反应让她心里产生了不祥的预感,她刚想继续解释,
但门口却传来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,
「阿愉,你好了吗?」
大门突然被打开,轻快的语气伴随着寒风一起吹了进来,
外面下着雨,冰冷的雨水打在林隅安身上,让男人本就苍白的脸更加透明。
「怎么这么不小心?淋着雨就跑进来了?我不是说过一会儿拿伞去接你吗?」
女人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,而对方自然地把外套披在桑愉身上。
他和年轻时没什么两样,脸部轮廓更加分明,桃花眼微微上挑,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。
这就是迟耀。
林隅安愣了一下,没有说话。
「好久不见啊。林少爷。」
「哦不,应该叫姐夫。」
他语调轻佻,三分戏谑七分玩笑。
林隅安有些惊讶,他没想到自己和桑愉的秘密婚姻竟然被女人告诉了迟耀。
但转念一想,从学生时代起,他们之间就没什么秘密。
迟耀的出现让桑愉有些紧张,她刚想开口解释,话头却被迟耀抢了过去,
「啊,对了,姐夫别误会。我现在是阿愉公司的形象代言人,外面雨太大了,才来躲一会儿。今晚过后,我就离开。」
原来,这就是桑愉突然回家的原因。
林隅安自嘲地笑了一下,避开桑愉紧紧盯着他的视线,坦然地看向迟耀,
「没事,我不在乎,好久不见,老同学。」
说完,他转身离开,没有一丝波动,或许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,这点伤害如今根本不算什么。
桑愉看着林隅安的背影,紧握拳头。此刻,心中的不安异常强烈。
林隅安收拾着自己的画具,迟耀带进来的雨水淅淅沥沥地落在地上,浸湿了他的好几卷画纸,他的眼神毫不在意,
这是桑愉十七岁那年送给他的礼物。
林隅安以前一直舍不得用,珍藏了好多年,
现在却被随意对待,纸张边缘长出了霉菌,他随意地捡起,毫不犹豫地扔进了垃圾桶,
没什么好留恋的,都是过时的东西,
扔了就扔了。
「隅安?」
照顾好迟耀回来的桑愉恰好看到这一幕,她的心猛地一沉,下意识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,
「怎么了?」林隅安头也不抬,随意地应了一声,
「这些画纸......怎么就扔了?」
「哦......」林隅安像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,他眉眼弯弯,笑得满不在乎,
“没用了,自然就扔了。”
她愣在原地,不知道如何回应,但转眼间,男人已经消失在她的视线中。
林隅安还有一个月就要离开,有很多事情要做,没时间和女人纠缠,
至于癌症......
林隅安心头掠过一丝震惊,但很快眼神坚定,
就把它藏在心底,当作一个永远的秘密吧。
秋雨悄无声息地将林隅安淋了个透心凉,那晚他体温飙升。
偏偏这时候,迟耀也生病了。
明星感冒了,自然比普通人更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