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天9：19跟你讲“她”的故事
图片原创作者右荣
1小敏没嫁人前，有份出家里造房子的钱。房子造好，大哥结婚，爸妈又说，这里疼那里不舒服，医院查查。小敏又帮忙装修、添家具。没多久，她所在的化妆品公司被并购，人事洗牌，待遇大不如前，转而做自由职业，收入不稳定，但她也想借机歇歇。回家过年，小敏的东西被一个个尼龙袋打包，堆在储物间，妈妈临时为她收拾出一张睡觉的床。包揽了家务，倒垃圾门被风拉上，叫了半天开门无人应。她没有进去家的钥匙。爸妈只知道围着个宝贝孙子，对女儿鲜少关怀。小敏想，这些年蹦哒来蹦哒去，怎么没为自己攒下几个钢蹦呢？心情顿时变得微妙而失落。没等过初七，便坐上火车，对那个小而温馨的出租屋归心似箭。她查存款余额时，跳出一条独居女性洗澡被锁在卫生间差点饿死的新闻，要是她遇到这种事该怎么办？她总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。闺密抱着女儿笑她，终于想开了？说正巧认识个男人，很适合小敏。2小敏30了呢，曾经以为自己还小，可留给女孩子潇洒自强的时间并不多。小敏望着窗外，城市被一片灰色的雾白笼罩，风溜进来挨到皮肤有点潮。春天雨水造访，万物生发，她对今天的约会期待且忐忑。闺蜜介绍的男人叫沈涛，是高中数学老师，29岁，下午有课，所以他们约在中午见面。照片里他脸长，戴眼镜，嘴巴有温和的弧度，气质斯文有一丝清高。小敏坐在餐厅喝了两杯白开水他才到，说上午去新华书店做义工，路上塞车回迟了。在这个全民玩手机的时代，愿意摸纸质书的男人不多。他们聊些生活里琐碎事情，气氛轻松吃完了饭，饭后甜品上了两块司康。沈涛把那块大的推给她，说以后你吃大的我吃小的。这句话带着中意的意味。“以后”，小敏琢磨着这两个字，不禁有些心动。他并不庸俗，相处起来很舒服。小敏从闺密那得知，沈涛有房，她觉得他条件很不错的了。两个月后的某个周末，沈涛说，请她帮忙送个女学生回家，小敏去了他学校的宿舍。她到的时候，乌泱泱一群学生挤在一块小黑板面前补习，见了她齐声喊“师母”，小敏羞涩地笑，坐在门边等。沈涛讲知识点很有方法，连她这个当年的学渣都能举一反三。小敏要送的女孩叫小婷，说沈涛教他们班那个学期，班级数学平均分年级第一，紧接着他就被调去教别的班了。小婷告诉她：“我们虽然不是重点班，可是很多偏科的都想考上本科的。沈老师为我们补课，他真的是个很好的老师。”小敏把那些话复述给沈涛听，他认为教师这个职业就是这样，孩子们想飞，他得托着他们起飞。他乐观地回忆：“你知道我刚毕业那年吃得最多是什么吗？豆芽菜！因为菜市场这个菜最便宜，实习工资太低啦。你会不会嫌弃我收入不高？”小敏摇头，也聊了些自己工作的经历，在沈涛眼里都是新鲜。他们的感情没什么飞速进展，但在一天天的相处了解里生出了越来越明确的念头。那年冬天，小敏大学室友嫁到四川，她去做伴娘，回程飞机晚点。看到沈涛因为等她被冻得发抖的样子，小敏有了与之共度一生的笃定。3小敏故意在朋友圈发了一张和伴郎的合照，沈涛见了大为吃醋：“你旁边那个人应该是我啊。”他很快准备了惊喜，红玫瑰、戒指和下跪，真诚朴素的誓言。小敏站在火光摇曳的心形蜡烛里，红着眼睛接受了男朋友浪漫的求婚。沈涛和母亲一起住，婚后，小敏同婆婆矛盾比较多。小敏没有吃早餐的习惯，睡到中午才起，婆婆经常说她懒。小敏网购一堆，婆婆又怪她花儿子的钱，说这个家是自己当家。她心觉好笑，这是她的家啊，婆婆要怎么当？便同沈涛说，要么你妈搬出去，要么咱们夫妻两个住学校宿舍。沈涛和婆婆谈了以后，她收敛了许多。可是老人的嘴巴紧紧闭着，看小敏的目光却千言万语，充满了哀怨和责难。为了避免和婆婆相处，她重新上班，找了一份行政的工作，每天束缚在职业装里，为公司招人、解雇人、管理人，学习一些必要的不违反劳动法的灰色话术，她觉得特别没有意思。可是一想到在家里被婆婆唠叨，她又想，怎么会没意思呢。而今的生活托着她的倦怠和迷茫，应该知足、感恩。沈涛却没怎么改变，上课，补课，值晚自习常睡宿舍，自从做班主任，更忙了。小敏仿佛只拥抱了一具婚姻的壳，她缺少丈夫实在的陪伴，寂寞的心就开始在夜里思考无解的哲学问题。她为什么要结婚？婚姻里得到了什么呢？小敏姗姗来迟的大姨妈沥沥拉拉，疼得恶心，坠痛，去医院看才知道自己怀了孕。但由于封闭抗体阴性，拥有一半父亲基因的胚胎，被她的身体当成入侵者赶了出去。小敏流产了，她觉得具有极深刻的隐喻，那便是她其实毫不适应且怀疑这段婚姻。4有的男人很奇怪，各方面优秀，却不能使妻子感到快乐、幸福。他好像云层里的水汽，滋养不到她这片土地，生命越来越干涸。失去孩子后，沈涛重视起来，在她喝中药调理三个月后，医院。起初抽取沈涛20毫升血，分离，再扎回小敏的手臂，治疗封闭抗体阴性。之后她两次怀孕都保不到三个月，第二次B超照出来没流干净，还刮了宫腔。那两年为了怀孩子，她辞去工作整日卧床，婆婆负责家务，沈涛经常请假，全家却打了场没有收获的仗。小敏半夜口渴，刚从卧室出来，听见婆婆压抑着音量：“……我问过人了，你们这种情况，她怎么也怀不住孩子的，儿子，你换个老婆吧，妈老了，想抱孙子。”沈涛默不作声，她只看到丈夫搭在膝头的手疲惫垂着。小敏轻轻退回床上，用被子蒙住头无声地哭。不为这个家生下后代，她就没有价值了么？她也很辛苦啊。生活崩坏是一点一滴的。他们下楼去散步，他伸过来的手有了犹豫，她握住的动作也变得小心翼翼，在人家一句“夫妻感情真好”面前，不约而同堆起得体的笑容。一旦有人问起几时要孩子，她便能感受沈涛身体紧绷，匆匆寒暄分别。小敏渐渐承担起所有的家务，婆婆经常在她拖完地丢一把瓜子壳。小敏任她如此，沈涛却会在回家后抱怨，你怎么搞的卫生？她又想，结婚是为了换个地方做家务吗？沈涛一上床来，她就浑身不自在，他们没有了夫妻生活，他总是背对着她曲着膝睡觉，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婴儿。而他们的孩子，每次都被她杀死了，由于两个人HLA多个位点相似，她没办法产生封闭抗体保护孩子。可是，他就没有份杀死他们的孩子吗？为什么全怪她一个人？5其实他们并不是百分百怀不住孩子，还有别的办法，但两个人都没有拼力一试的心了。沈涛会在小敏跟他说公司领导如何驭人那一套时不言语，清高的他看不上这些。会在学生好奇妻子的职业时，说师母以前是个卖化妆品的。小敏在他面前自惭形愧，不知不觉更加低声下气。她甚至没有勇气让他不要那么对自己。闺密带着女儿来做客那天，小敏特别开心，两个女人在房间嘻嘻哈哈，讨论新出的口红色号。笑容最大的时候，小敏看到了无声立在门口的婆婆，用力敲两下门板，提醒儿媳该做饭了。闺密敏感，问：“她咋一副你欠她的表情？沈涛对你……好吗？”小敏忍不住眼圈发红，说了反复流产的事。闺密自责不已：“都怪我，唉，今天真是打扰你了，我走了，咱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