尼似眼丧失娱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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尼似眼丧失娱乐

尼似眼是一群特别的人,他们聚集在一座老城——邯郸。这座老城在北京的南边,南京的北边;总而言之,是一个除了尼似眼以外的其他人不愿意生活的地方。偶尔有高考的学生们倒霉,考到了邯郸的大学。他们迫不得已来到邯郸读书。一开始,他们还不是尼似眼人,因为他们来自于其他地方,尼似眼们的生活方式使他们感到无聊。久而久之,他们会慢慢被尼似眼同化,成为新的尼似眼人。这是尼似眼人群扩大种族的方式。

成为尼似眼是一个很莫名的过程,这个过程无法察觉、潜移默化。它是渐渐的却一瞬间发生的过程。邯郸有一种独特的魔力,这种魔力将人们包裹,被这种魔力完全包裹后的人就成为了尼似眼。分辨尼似眼人与正常人有一个显著的特征——眼神;眼神很重要,当你全神贯注地盯着尼似眼的眼神,你会立刻发觉不同,这种不同是无法言说的,却又如此不同。如果非要描述的话,你可以理解为贼眉鼠眼;但尼似眼的眼神与小偷的眼神又有不同,虽然同样看上去贼眉鼠眼。小偷的贼眉鼠眼充满着欲望,尼似眼人的眼神则十分淡漠,你无法从他们的眼神中觉察到任何欲望。他们的眼神是一种淡漠,无聊的淡漠。

第一次感知到尼似眼人的存在,是在我一年前和丁丁一起去邯郸的时候。那时我刚从美国回上海,丁丁也从邯郸回上海。见面的时候,他对我说:“邯郸是一个无聊的地方。”

“那可能很适合我,我是一个无聊的人。”我说。

“我明天去看牙,后天回去,跟我去瞅瞅。”他说。

“可以考虑。”我嘴上答应,实际内心无情地拒绝了他。

两天后的晚上,我莫名其妙地和丁丁一起落地邯郸。出了机舱,我点起一根小苏,然后我闻到了一种无法描述的气味。通常当人闻到一种味道时,可以形容像花一样香,或是像屎一样臭;但当这个味道没有任何参照的时候,就无法描述了。出了机场我转头望向丁丁,他很高,长得不赖,是小姑娘喜欢的类型。我盯着他的侧脸,想问问他这个奇怪的气味是什么。他被我盯毛了,转头看向我。我比他稍矮些,需要抬着头看他的脸,当他转过头的时候,我俩的眼神对上了。一刹那间,我看到了尼似眼的眼神,从丁丁的眼睛中。我突然意识到了那个奇怪的气味是什么,也突然意识到丁丁变成了一个尼似眼人。

尼似眼人特写

“你特么的别这么盯着我。”我骂了一句,掩饰内心因为陌生而感到的恐惧。

“那我应该咋盯着你?含情脉脉吗?”他没好气地道,显然没理解我的意思。

“没什么,走吧。”我别过头,尝试不去看他。

邯郸的晚上是一片寂静的,似乎因为这是尼似眼人的城市。寂静的原因是缺少了些什么,而我又无法感知到缺少的是什么。这种缺少与成为尼似眼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,但我无法得知。尼似眼人的存在似乎是一种缺少带来的,缺少是他们存在的必要条件。丁丁的公寓很破很老,是几十年前的老公房。推门进去,有好多只狗、好多只猫和一个女人。我对狗没什么了解,其中一条看着像柯基。

那只柯基

那只柯基的屁股

“两千块买的,假柯基,不知道混的什么。”丁丁倒在沙发上,随后道。

“很有情趣啊,不知道的以为你开动物园。”

“柯基是我的,其余的都是她的。”他指了指屋里的女人。

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进去,女人躺在一张硕大的床上,对着手机说着什么。见我在看她,朝我摆摆手。

“我的合租室友,阿璇。”丁丁推开厕所的门,门把手全部锈了。

“在动物园里金屋藏娇,不嫌臭啊?”我打趣。

“你滚,我俩八百年都不会睡的。“

我在丁丁的公寓洗了个澡,厕所里除了马桶,还有一个双桶洗衣机。洗澡的时候水洒在洗衣机上,总觉得会触电而死。我不喜欢没有干湿分离的厕所,总觉得洗澡时有东西在看着我。我擦干身体,准备打开门。门把手锈死了,我不知道姜丁是怎么做到一下子打开的。我使了老大劲也转不开发锈的把手,便下狠抬脚踹了把手。门开了,我的腿上被生锈的铁片刮了一道口子。口子不深不浅,铁锈被铁片带进了伤口。我想到小时候流行卷卷尺,用左手握着打右手臂,可以啪一声扣在手腕上,直直的时候挥起来呼呼作响。我有一个橙色的卷卷尺,我很讨厌橙色,但我很喜欢卷卷尺卷起来的样子,便拆开了橙色的包装,里面是一片铁。那时胆大,便拿着铁片继续玩。锋利的铁一下穿透了我右手无名指节的皮肤,白花花的骨头露了出来。血一下子涌出伤口,覆盖在皮肤破开形成的浅洼,用纸擦去,骨头露了出来,但一刹那血又涌出来。当时的我没有感到痛,也不知道被铁划伤会破伤风,贴了个邦迪就去打桌球了,结果血洒了整张台子,把服务员都吓死了,以为我打了群架受了重伤。回过神来,我清理了一下伤口的铁锈,也不顾深夜困顿,医院打破伤风针。姜丁骑着他的电驴,带着我找了一个卫生站。没想到深夜的邯郸还是有救命的地方,尼似眼人毕竟也是人,人不会不顾死活。

打完破伤风针,我回到丁丁的公寓。阿璇从房里走了出来,带着一副蛤蟆镜式的平光镜,穿着白色的长t恤,下身似乎没穿,露着两条腿。我打量了下,略胖,便凑合打了个招呼以示友好。她依旧拿着手机,手机里传出不同人的声音,似乎说着天黑了请闭眼。

“她最近迷上狼人杀,睡觉特么的都说杀人的事儿。”丁丁一脸不耐烦。

“碍着你什么事儿了??”阿璇反驳道,随后转头盯着我。

我迎向她的眼神,随后我看到了第二个尼似眼人。

真正开始了解尼似眼人是第二次去邯郸的时候。我不知道邯郸有什么值得人第二次光临的魅力,除了与尼似眼人打交道之外。丁丁的新女友说了一句我很赞同的话:邯郸是个牛逼的城市,一次之后绝没有第二次。第二次经历很奇怪,因为这是一次莫名的聚集,这次聚集帮助我解开了尼似眼之谜。

我从北京离开,坐动车去邯郸。抵达邯郸的时候,我再次闻到了尼似眼人的气味,或者说城市的气味。我给丁丁带了一个能让他高兴的东西,这东西也能让我高兴,不仅仅是高兴,还能高潮。另一个朋友也来了,从上海来。她的到来很重要,因为她让我意识到了一些真实的不同,尼似眼人与常人之间真实的不同。

我们在一个河北菜餐馆见面。她的男朋友与她一同来,还有一个弟弟。

“来邯郸做什么?”

“男朋友在这里上学,来陪他待一周。”

“这儿不适合谈恋爱吧?”

“小哥,给我来杯快乐噗噗水。”她向服务员招招手。

服务员一脸抱歉地走来,“不好意思,我们快打烊了。水吧和厨房都下班了。”

我抬起手看了看表,突然又想起我的表在尼泊尔漂流的时候,进水报销了。我拿出手机,屏幕亮了,晚上八点整。

“什么是快乐噗噗水?”

“快乐噗噗水是喝了能让人快乐又发胖的水。”

“这是河北菜?我一直以为河北人只吃面条。”我指着一桌的菜,看向弟弟。

“是啊,吃起来像泰国菜。”她抢先回答我。我依旧看着弟弟,他的眼里闪过一个眼神,那是尼似眼的眼神。眼神停留的时间很短,一眨眼就消失了。弟弟抬手拍了拍我的肩,提议道,

“我们去搓麻将吧,来邯郸三年从来没搓过。”

饭后,我们走在邯郸的夜里,很静。我们左右张望,寻找路边的棋牌室。像在所有其他城市一样,走在路上,一家家棋牌室亮着霓虹招牌,招手期待人们进去。再不济,也可以找一家社区里大爷大妈搓麻将的活动室。总而言之,棋牌室是随处可见,毫不费力就可以找到的。即使是在纽约,华人聚集的地方也会有棋牌室,一张张麻将桌通过船和集装箱从太平洋的这头,跨越到那头,再翻山越岭到纽约。总而言之,棋牌室是不可或缺的,有人的地方,总有棋牌室。哪怕实在没有棋牌室,人们也可以支起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,摆上四张破烂的椅子,拿出一个木盒。木盒里面是张麻将牌,或者是张?张?我记不清了,总而言之,有人的地方总有麻将,麻将是不可或缺的,没有麻将的存在,人是会死的。我们走了很久,沿着一条路。路边的店全都打烊了,闸门高高地拉起,一片漆黑。我拿出手机,屏幕亮了,晚上九点。这次我没有忘记坏掉了的手表,所以决定不做抬手看手表这个愚蠢的动作。

“今晚是欧冠决赛,皇马踢利物浦。”

“齐达内把贝尔放替补了,他会下课的。”男朋友回答道。

“我们找个酒吧看欧冠吧,看来没有棋牌室。”

“别想了,邯郸没有看欧冠的酒吧,邯郸压根没有酒吧。”

“邯郸人不搓麻将,也不看欧冠吗?”

“是啊,邯郸人就是这样的。”

丁丁来与我们汇合,他似乎很沮丧。我和他瞎扯淡了两句。

“我老爸从上海飞过来查岗,他不知道我租房子住。”

“那你怎么办?”

“我回宿舍了,假装我还在宿舍住。宿舍他妈的一地烟头,室友们差点害死我。”

“你自己家也一地烟头,没什么差别。”

“不过还好,我老爸看着一地烟头,然后给我递了一根烟。他自己就是个老烟枪。”

“那你接了不?”

“当然接了,接别人递的烟是一种礼貌。更何况那是我老爸。不过我差点露馅,他问我行李箱在哪。狗日的我哪知道他会问行李箱的事儿,我就没带行李箱来。我带了好几本教科书,还踩了几脚作作旧;我还带了牙刷、毛巾和卷筒纸。我最近拉肚子,拉肚子的时候可不能没卷筒纸。我还带了一本木心的文学回忆录,这不是装蒜啊,我真准备读读。可是谁知道我老爸他会问行李箱的事儿?真特么的防不胜防。”

“你干啥不找室友的行李箱冒充一下?”我听得有些无聊了。

“是啊,我又不傻。我趴在一地烟头的地上,找他们的床底下藏的行李箱,糊了一脸的烟灰。但是老天就是这么搞笑,整个宿舍竟然没有行李箱,他们也没有行李箱。你敢相信吗?所有人都没有行李箱,他们都是用蛇皮袋装东西的吗?还好我的室友机灵,他向我打了一个眼神,我瞬间懂了。他装模作样地对我说:丁丁,你的行李箱好像被远哥拿走了,他说去秦皇岛见女朋友,拎着蛇皮袋太寒酸。我忙道:对啊对啊,我想起来了,被远哥借走了,你不提我差点儿就忘了。”

“你老爸他又不傻,你俩装模作样演戏,他早看出来了。”我给他浇了盆冷水。

他无奈道:“我老爸抽的烟比我吃的饭都多,我一开始以为我瞒过去了,谁知道一走出宿舍…他说:儿子啊,你宿舍这条件,我不反对你搬出去住。还好还好,算是糊弄过去了,重要的是我老爸没发飙就行,老子天不怕地不怕,就怕老子的老子发飙。”

“朋友们,我找到棋牌室了!”男朋友举着手机。

棋牌室在一个酒店里面,棋牌室通常不在酒店里面。酒店里面的棋牌室人们通常负担不起,搓麻将是一个老百姓的娱乐方式。人们通常上桌是为了胡牌赚钱,如果棋牌室的台费太贵的话,那么钱就没办法到自己的腰包里去了,所以人们通常喜欢找便宜的棋牌室,麻将桌就长那样,四四方方,没什么好坏之分。高级的麻将桌和破烂的麻将桌搓起麻将来没什么差别。输钱的人不会因为高级的麻将桌就赢钱,赢钱的人不会因为破烂的麻将桌就输钱。但是这个棋牌室在一个高级的酒店里面,和我预想的不同。但是眼下这个情况,有一张麻将桌就是幸运的事儿了。前台小妹戴着绿色的眼镜,扎着马尾,好像是一种时尚,但我觉得很丑。

“您开房吗?”她的声线很尖锐。

“不,我们搓麻将。”

“搓麻将?”她一脸疑惑。

“对啊,我网上定了一个棋牌房。”男朋友说。

“你们没有棋牌室吗?”我一脸疑惑地看着一脸疑惑的小妹。

小妹拿起对讲鼓捣了一下,里面传来很杂乱的声音。

“有的,您稍等一下。您一个人入住吗?”她满脸堆笑。

“不啊,我们搓麻将。”

“您一个人入住的话,麻烦身份证出示一下。”她像是没有听到我说的。

麻将桌在一个套房里面,套房外面的门牌号没有亮灯。亮着灯的门牌号从开始到,不注意看的话没有人注意的到。房像一个布草间,在楼道的一个角落里藏着,不知道的住客会自动忽略这扇门,他们不知道里面藏着一张麻将桌。我推门进去,里面的布局很高级,有一张麻将桌,麻将桌的上面有一个排烟机,有一个电视,角落的桌上还有四瓶苏打水。

“我们边可以搓麻将,边看欧冠啊!”弟弟指着电视机,似乎很兴奋。我站在他的身后,看不到他的眼神。

“边搓麻将边看欧冠,前所未有的体验啊!老婆你太棒了,你给我带来幸运。”男朋友搂着他女朋友猛得亲了下去,一脸胡渣。

再次醒来的时候,我躺在里间的床上。我依稀记得打了一圈麻将后我开始头疼,我一根接一根地抽烟。我猜测烟雾进入喉腔的过程可以麻木我的脑神经,让它们老老实实地呆着,但是似乎烟雾顺着喉腔向下弥漫,进入我的肺。我的脑袋依旧胀痛,烟雾不能占领脑袋,停止我的疼痛。我打开我的随身药盒,发现我并没有带止疼药,只有安眠药。我早就对药片的功效失去了概念,只要能让我麻木或是沉睡,我都会磕。我就着苏打水吃了两粒安眠药,过了一会儿,我又吃了一粒以防万一。下面的事儿我就不记得了,似乎有人接了我的位置。几圈麻将,似乎又炸起了金花,似乎欧冠也开始了。安眠药一开始会让人晕乎乎,那是最舒服的阶段。在这个阶段会犯困,然后就睡着,这是通常的体验。但是磕多了,安眠药就会给生理带来巨大的反应,就像喝酒喝多了会吐,呼麻呼大了会晕一样。在生理不适的阶段,人是没办法睡着的,安眠药失去了它本来的作用,取而代之的是丧失对身体的掌控。我在床上翻来覆去,保持任何一个动作静止五秒会无比难受,所以我必须要滚来滚去。与此同时对思维的掌控也丧失了,我看到我的思维在上空飘着,无法抓住。思维在胡乱的动着,然后传达给我些什么,我的大脑无法处理这些信息。信息堆叠在脑袋里,越积越多,像是要炸了。我睁开眼,闭上和睁开没有什么不同,我陷在一片黑暗里。门缝里透着光,还有呐喊声。我忽然灵敏了,视觉的缺少促进了其他的知觉的感知。我嗅了嗅,喊了一声,没有回应,外面听不见我。空气中忽然有一股气味,熟悉的陌生。我说不上来,好像缺少了些什么,好像多了些什么。我撑起沉重的脑袋,爬起身去推门。推开门的时候,所有人都盯着电视屏幕,手上拿着麻将牌,没有人注意到我。我朝他们挥手,没有人理睬。我走上前踹了丁丁一脚,踹空了。我又尝试去打他的脸,可我似乎碰不到他。他们像是沉浸在欧冠里了。全然专注地沉浸,没有一丝杂念。我去看他们的眼神,尼似眼的眼神消失了。他们都陶醉了,眼里充满了欲望,他们似乎活了。

我冲向厕所去照镜子,我看到了我的双眼充满了淡漠,我看到了尼似眼的眼神。

这座城市的所有人都是尼似眼人。这座城市没有娱乐,这座城市禁忌娱乐。所有来到这座城市的人都将自动成为尼似眼人。在这里,娱乐缺失了。欲望也随之缺失了。

我解开了尼似眼之谜。

吴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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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按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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